那是我四十五歲的生日宴,餐桌上龍蝦的紅殼與燭光相映,卻照不亮我與妻子之間冰冷的沉默。她遞過禮物時,指尖刻意避開了我的手——這種細緻的躲避,比爭吵更令人窒息。我望著她起身收拾碗盤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的威尼斯,我們在嘆息橋下偷吻,她腮邊沾著義式冰淇淋的糖霜,笑起來時眼角的細紋像陽光下的漣漪。
如今我的藥箱裡,只堆積著更多無效的承諾:褐色的中藥粉包、朋友從日本帶回的壯陽藥、標榜「草本奇蹟」的膠囊……每一樣都像在嘲諷我日益萎靡的自信。事業的壓力像無形的鉗子,將我在會議室裡的鋒利全都轉化為臥室中的鈍痛。妻子不再主動靠近,她開始在深夜看電影,螢幕的藍光映著她側臉,成了一堵我穿不過的牆。
轉機來得猝不及防。某個應酬的雨夜,多年老友喝醉後攬住我肩膀,酒氣混著真話噴在我耳邊:「我也試過……直到用了男士雙效艾力達。」他顛三倒四地說著婚姻危機,那個詞卻像針一樣刺進我耳裡:艾力達的效果。回家後,我對著浴室鏡子凝視自己眼白的血絲,藥盒在掌心攥得發燙。
撕開鋁箔包裝時,冰涼的觸感讓我遲疑。但床頭燈下,那枚菱形的藥片折射出奇異光斑,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航標。我按說明書服用,看見主要成分達泊西汀的分子式C21H23NO·HCl——那些化學符號竟像密碼鎖的齒輪,而我終於找對了鑰匙。
**艾力達怎麼吃**?說明書建議整片吞服,我卻緊張得舌根發苦。吞下後躺在黑暗中等待,像少年時代等待初吻那般焦灼。然後細微的變化開始了:像重啟老式留聲機,先有電流穿過真空管的嗡鳴,接著旋律突然傾瀉而出。血液重新奔流的感覺如此清晰,彷彿身體裡有個沉默多年的交通警察,終於開始疏導淤塞多年的車流。
就在這時,大門傳來鎖匙轉動聲。妻子意外早歸,髮梢還沾著雨珠。她看見我怔怔站在客廳,目光下移時忽然頓住。空氣中有什麼在劈啪作響,像被雨淋濕的電線重新通電。她走過來,手指試探性地碰觸我的睡衣領口,這個動作讓我們同時顫抖——不是因為情慾,而是像兩個迷路太久的人,終於看見對方舉起的火把。
那晚的纏綿帶著劫後餘生的氣味。她在我耳邊喘氣時,我忽然明白**艾力達效果顯著嗎**這個問題,其實問錯了對象。重要的不是藥片,是它撬開的裂縫裡,漏出了我們以為早已消失的光。
次日早餐時,她哼著歌煎蛋,哼的是我們婚禮時跳的第一支舞曲。雨過天晴的陽光照在果醬瓶上,那種鮮豔的紅色讓我恍惚——像藥片的包裝色,像威尼斯晚霞,像她昨夜高潮時咬腫的嘴唇。
現在我們一起在花園種新買的玫瑰。泥濘中我撿起被雨打濕的藥品說明書,妻子自然接過去扔進回收桶,這個動作裡有種心照不宣的溫柔。我看著盛開的玫瑰,花瓣的紅與藥片如此相似,卻不再需要任何比較。
土壤深處,那些化學分子仍在靜默護航。而我們重新學會的親密,早已越過藥效計時的邊界,在晨光裡紮根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