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篇**
藥箱裡那包未拆封的當歸還貼著「壯陽補氣」的標籤,就像我與妻子床頭那本翻到泛黃卻始終停在第六章的婚姻指南。四十五歲生日那晚,燭光在妻子眼裡晃動的幅度,比蛋糕上將熄的火焰更令人心驚——三年前在威尼斯運河畔,她眼底映著的是我,而今只剩一潭映不出倒影的靜水。
每當西裝褲緊繃地裹住發福的小腹,那些在會議室被年輕同事搶白的片段就會與夜裡妻子背對我的弧度重疊。中醫師把脈時皺眉的深度,恰似我每次從浴室鏡面瞥見眼白血絲時,在瞳孔深處鑿出的溝壑。
**轉機篇**
老陳威士忌杯底的冰球撞擊聲格外清脆。「你試過男士雙效艾力達嗎?」他醉醺醺掏出的藥板在酒吧霓虹下閃著暗紅微光,像極了我們大學時熬夜趕論文那晚的朝霞。回家後我對著說明書發愣,達泊西汀的分子式排列如解鎖密碼,而我的身體早已設下太多重防盜機制。
第一次劃開鋁箔包裝時,指尖傳來的冰涼觸感讓我想起求婚那晚被雨水打濕的戒指盒。藥片在床頭燈下折射的菱形光斑,意外照見婚紗照角落那束早已乾燥的滿天星。
**破曉篇**
暴雨夜裡鑰匙轉動聲比預期早了兩小時。當妻子濕髮的茉莉香突然壓近,我發現男士雙效艾力達效果分析裡說的「漸進式反應」根本是場溫柔的騙局——更像是老唱片機積塵多年後,唱針落下那刻突然流淌出〈月光奏鳴曲〉的驚喜。
次日清晨她煎蛋時哼著〈Close to You〉的變調旋律,讓我想起藥物說明裡「36小時作用窗口期」的專業術語,此刻竟具象化為週末陽台上兩杯從午後放到日落的紅酒。家庭醫生後來用「交通警察」比喻PDE5抑制劑作用時,妻子正低頭檢查我的降壓藥清單,睫毛在藥袋投下的陰影像極了年輕時她替我縫鈕釦的姿態。
如今我們重新栽種的玫瑰園裡,新芽的絳紅色總讓我想起那晚掌心殘留的藥片溫度。某個整理工具間的午後,我發現沾著泥土的藥品說明書一角從舊皮箱裡露出,而屋內傳來妻子修剪新買的滿天星的剪刀聲——那些沉默的化學分子,終究成了我們婚姻重修工程裡,最稱職的無名監工。